在光影間,連結「我」和城市的過去和未來
雖然在場刊上沒有特別指出, 但在觀看完《影的告別》後,閱讀場刊上的文本和節錄,有了更多對光、影、城市和人的想像和連結。《影的告別》以「編織婆」在晚上的紐曼樞機藝文館花園編織為起始點,在舞蹈、燈光、場景和聲音的配合下,帶領觀眾進入館內探索和感受。
我覺得《影的告別》在某種意義上是希望與觀眾探尋澳門的城市變遷對他們的記憶、感官產生的影響,演出由三位舞者和三個空間組成,也正好代表了我們對故事發展和對城市探索和理解的前中後三個時期。
從場景上看,一開始一身正裝的「編織婆」在花園一角拾起燈光穿針引線,象徵著抽取城市光線來編織城市的記憶,身旁的影子由虛變實,「黑影」在花園中跳躍和拾起物件與之互動,她向下的身體就像是在城市中努力生活和探索的人,勤勤懇懇踏踏實實,而後來出場的活潑好動、愛搗亂的「白影」,像是來自五湖四海的探索家,若即若離地挑動着城市中每個人的神經。連結紐曼樞機藝文館的歷史和地理位置,藝文館就像「編織婆」一樣,默默地見證了城市、居民和旅客的流動和轉變。
第二個空間的牆上掛滿了各種大小不一的繡棚,上面繡着人、街景、樹葉、肢體和傷口等,他們有些像畫,有些是和實物連結,也有些是超越繡棚,虛幻且模糊。在這個黑暗的空間中,舞者不再是空間的主導者,反而是垂吊的繡棚、觀眾、聲音、光線才是空間的主體,也像是我們區隔日常和回憶,我們在空間中觀察繡棚的刺繡是可以是日常,但當燈光驟然熄滅,只能透過亮起的繡棚、朗讀的文本、或快或慢的樹影、燈影和光班、內心的獨白和嗡鳴聲回憶起日常所見,證明我們是與城市、或與記憶有所連結,是個完整的人,而「編織婆」和影子只是我們如影隨形的忠實記錄者。
第三個空間像是呈現在紙醉金迷的城市中掙扎和共存,一進入空間就充滿著冷白的迷霧,在彩色的燈光和場地銀色鏡面佈景反射下,整個空間是充斥著無機質的冷硬和不近人情,把上一個空間由回憶連結的溫暖沖散。當觀眾落坐後,空間在巨大的音樂聲中上演了一場彩色燈光秀,然後驟然變得黑暗和沈默,就像快樂過後的空虛。當光重新出現時,光線照亮並透過鏡面折射令窗台上「黑影」無所遁形。雖然看不懂舞蹈,但在冷白微暗的燈光下,能從舞者的動作和空間稀薄的空氣中感受到「黑影」的焦慮、不安和掙扎,後來「白影」的加入,令「黑影」更加的抗拒和激動,並在最後把「白影」吞噬和離開。昏黃的燈光從「影子」離開的門窗照進黑暗的空間,像是隱喻這個城市容易被同化,想要改變卻困難重重,但無論如何,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而最後一閃而過的白光則是在暗喻,影的告別不是告別,而是先行一步在前方等待再會。
《影的告別》以影子的黑暗來連結觀眾的記憶,除了嘗試引導觀眾連結自身與城市的關係,更有可能是在呈現城市每日在深夜的回憶和自省過程。《影的告別》呈現了急速發展的城市在深夜獨自回顧城市發展,由室外轉入室內,象徵把感受回歸並內化,以日常景象為起點,綴以聲音、光、觸感連結和建構城市對過去和現在的美好形象,在美好的背後卻掩埋着傷痛和不安。在自省過程中,城市面對與回憶脫節的現實相互抗爭,卻只能被同化又不甘被同化,只能把抗爭和不甘推向更深處,收拾情緒重新面對日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