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光與影交織的成長之旅

《影的告別》在「非常規」表演空間——澳門紐曼樞機藝文館進行，相信觀眾早已預備這不是一個「坐定定」欣賞的演出。問題是，創作者會如何透過演出空間轉移、肢體律動，以至燈光及裝置的配合，巧妙地構建非線性的敘事呢？

觀眾最先被安置在藝文館的戶外庭園，觀眾人影、庭園內木棉樹影及周邊城市建築物影子同時映照在建築立面的石牆上，伴隨城市生活的雜聲，讓觀眾明瞭到他們正身處「現在」。故事主人公「編織婆」（盧頌寧飾）從建築物中門步而出，依附在「編織婆」身後的黑影（劉嘉虹飾）與步履輕盈小女孩白影（王桂敏飾）相繼穿梭於圓拱門迴廊平台，編織婆則站在石梯旁一邊編織着帽子，一邊遠觀着她們的舞動。最後，編織婆把兩頂還未編織完成的帽子放在黑白影子流動過的平台上，象徵着她兩段未「編織」完成的人生。她將引領觀眾從現實中開展一趟私密之旅。

《影的告別》劇照（照片提供︰足跡；攝影︰李佩禎）

第二個演區為左側室內，可視為「回憶中的過去」。步入房間前，編織婆將一頂未編織完的帽子放在房間前小廳的鋼琴上。進房後，她緩緩拉起色調柔和的燈泡，映照出房間內懸掛着一串串的剪影裝置，有葉影、樓臺上生活剪影及巴士車窗長影等，配上人聲訴說着早被遺忘的兒時追影趣事，承載著編織婆的個人或集體的記憶碎片。白影舞者與編織婆在裝置間來回穿梭，肢體動作內斂，如同在記憶迴路中打轉。其後，一道銳利及聚焦的白光肆意從房間正中高處射出，完全改變剛才像褪色般的視覺感知。強烈光束將房間一分為二，猶如劃破回憶空間的一把「現在」無情劍。編織婆伸出手想捉住那道光，但最後她與白光投影交疊。她離開房間，經過那未織完的帽子，暫時與回憶告別。創作者建構了一個非線性的時空，讓觀眾感受到回憶與「現在」的對話，體驗時間與情感的流動。

右側房間則是一個煙霧瀰漫的密閉光影空間，彷彿使人摸不清的「未知」，煙霧特效和強烈的光源加強舞者律動的立體感。當中幾段影子舞者與光源的搏鬥舞蹈，以及黑白影子間的掙扎律動，其開放及有力的肢體動作與光線流動，與回憶房間中所營造的氛圍成鮮明對比。黑影舞者想破門逃脫，卻被一束尖銳的光如狙擊手般瞄準着後腦勺，光點從頭部向下移至心臟，軟化了其內心，使她明白原來成長不一定與光硬碰，已蛻變的黑白影子舞者身體結合，共同摸索出一條能繼續前行的道路。離開時她們留下了一抹長長的黑布，圓光點在黑布上伴着輕快節奏跳動，像是成長的脈搏。影子們從建築物的中門出來，與起始時編織婆從中門走出形成完美的循環。其後，觀眾從房間返回「現在」的庭園，經過小廳的鋼琴時，一頂已編織完成的帽子赫然出現，象徵着編織婆的人生之旅也「編織」完整了！

《影的告別》創作者透過精心設計的空間轉移創作結構，帶領觀眾進入「現在」、「回憶」與「未知」的時空旅程，彷彿經歷一趟洗滌身心的意象之旅。「編織」也是「認識」，編織的過程正是一段認識自我的過程，透過光影及肢體的視覺語言互動，帶出詩意的收結——沒有哀傷的告別，所有衝突與掙扎，都是成長的助力與昇華，為編織完成一頂完美的「帽子」而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