喚醒城市化的視聽覺,還有消失的感覺
《影的告別》在紐曼樞機藝文館裡演出。觀眾分別在庭院、視聽閣、大活動室觀看了三個片段的演出。以非語言作為表演主軸,創作團隊結合編織婆故事、魯迅散文詩《影的告別》和雄仔叔叔「葉影的故事」為敘事根基,並把以上的故事與身體、裝置和光影交織起來,運用它們一起來創作演出,訴說對城市的愛與掙扎。
晚上,燈光打在藝文館大樓主門上,燈光像一雙手,翻開《影的告別》。編織婆現身,她便是場刊中所說「收集遺下影子」和「編織著一幅城市的抒情史」的人。在大樓對著庭院的迴廊上,她依傍著數個窗口進行編織,似乎在等待和尋找影子。隨後,一個蜷曲成團的身體在房門中出來,跟隨在編織婆的身後。她在走廊上緩慢蠕動,黏附在窗台內外的身體,是一位穿著黑色服裝的舞者。她被長長的黑色服裝蓋了起來,是影子。
得勝斜路外的汽車聲音,成為了演出的背景聲,這是發生在城市的故事。另一位舞者也出場了,身空白色衣服的她以輕柔的舞姿在花園中探索,轉動且跳躍的步伐,動感的身體像一個好奇少女,然而她的眼睛被黑色條狀的帽子遮擋著,轉動時,帽子會發出「沙沙」聲。站在庭院觀看演出的觀眾,背部被一種城市感的燈光照射著,觀眾的影子在大樓的石質外牆上左右移動,一個個觀眾的身體,一個個出現又消失的影子。去除台詞的演出,喚醒了早已被城市化的視覺和聽覺,還有消失的感覺。
庭院的演出後,觀眾進入了大樓的內部,在神秘的音樂下,首先走入了第一間木地板的房間,即視聽閣。房間的中央放著一盞以細塊玻璃拼湊而成的半圓形吊燈,周圍吊著一塊塊圓形的刺繡,刺繡本來不懂說故事,自吊燈升起,編織婆轉動玻璃吊燈,便轉進了刺繡的故事中。先是圓形的燈光照在刺有燈塔和海洋的刺繡框上,在古舊的房間中,編織婆搖動這幅刺繡,好像回到許多年前,船隻被燈塔照射的畫面,一個屬於澳門的過去,創作團隊在這個空間裡,細膩地表達了許多對澳門的愛與回憶。及後白衣的舞者從房門跑了進來,輕盈的身體轉動起來,推動多幅刺了「手」的作品。同一時間,正在播放的是「葉影的故事」,但無法記清楚細節。反而,更要把刺繡中的一隻隻手、舞者靈動的身體,舞者以手觸碰由燈光形成的葉影,由觀眾去組合葉影的故事。
後來,燈光重現了傍晚時分,舊式巴士窗戶的長方形影子,是已經不會再出現的影子。房間中的刺繡、燈光、音樂與表演者的共同刺激下,我作為觀眾,記起了許多在澳門的童年回憶,那些是我喜愛的:在舊式巴士上、在公園跑跑跳跳、牽過的手。
轉動的燈光引領觀眾走進第二個房間,即大活動室。房間被煙霧及藍紫調為主的燈光包圍,還有很多銀色。蓋上銀色錫紙的窗戶及銀色紗布的椅子,以及房間原有的長方形銀色鏡子,這是一個夢境的房間。強烈的長線形白光照射在銀色的窗戶上,光在空間中來回折射,形成一條條長形交織的光線,這時,黑衣舞者瑟縮在窗台上,沒有燈光照射她,像一個孤獨的人。她在窗戶上開始延展身體,觸碰光線,似乎想尋找什麼。隨後,黑衣舞者在夢境中的獨舞,如一個無法下決定的影子,像人混亂的內心,就像「然而我終於彷徨於明暗之間」的影子般(魯迅《影的告別》)。在射燈下,黑衣舞者的手格外突出,那用盡力氣握住的手,還有像機械般異化的手,與第一個房間中的「手」,結合起來,展示了一種過去和現在,有力和無力,愛與恨交織的情感。然而,在掙扎過後,黑衣舞者走近觀眾的區域,在觀眾席之間舞動,她正在邀請我們一同呼吸,思索三個細緻的片段演出後,我們的感覺,想法和想像。
演出最後,兩位舞者從另一個房門離開,黑衣舞者牽引著那長長的黑色布,一邊走,布一邊跟隨著她從房間中央延伸至門外,關上門之後,黑布夾在門間,編織婆的高踭鞋聲音也從有到無,影子和編織婆也要離開了,像魯迅《影的告別》中寫道:「我將在不知道時候的時候獨自遠行。」演出的結尾沒有游說誰離開或誰留下,但長長黑布留下了一些未知的痕跡,促使觀眾繼續想像自身對城市的愛與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