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時劇評:「裝置現場」劇評
我帶著期待的心情去看這個裝置現場的演出,心裡一直猜想它與一般有佈景的戲劇演出(Drama)、戲偶劇場(Puppetry)、物件劇場(Object Theatre)、特定場域演出(Site Specific)、裝置展覽(Installation)等等到底有何分別?在表演與裝置本身到底誰是主,誰是次?兩者又如何結合及共融?但無論上述那一種形式,我們都很難用二元對立的方法來劃分,因為它們在發展過程中為了突破有時會把劃分界線模糊掉,就正如「劇場搏劇場」的藝術總監譚智泉所說:「『裝置現場』,這個主題的一體兩面是作為裝置的『表演現場』。就題目而言頗能說明,當代劇場對作品『主位』變動不定的存在所能展現的包容度,曾經這種美學潮流一度體現在東西方戲劇形式上互相借鑒。直面當下,戲劇手段的舞蹈化、舞蹈中的戲劇元素、劇場摻合科技及電影追求、實驗音樂中影像與文本的敘事等,已經很難簡單用而『富含詩意想像力』或『跨界多媒體』去籠統說明。」既然無法清楚界定,我們亦不必深究,把重點放回創作本身。
第一個演出由廣州林春園與內地音樂人陳志鵬帶來的作品《變‧辯》。在黑盒子劇場的地面上平躺著一片白色長方形,長方形的中間懸吊一片白布,類似水墨畫的影像投射到地上的長方形上,演員林春園用有形無實的戲曲唱腔及身段登場,沖茶、打坐、到點起香塔在觀眾席繞場一周,再以打坐姿勢結合類似平時劇場的開聲訓練作結。整個演出充滿了各種中式符號,水墨、戲曲、沖茶、香塔等,這些符號只被蜻蜓點水式帶過,具意象的物件並沒有在演出過程中被深化及延伸,只是一直重複著,這種單薄的視覺畫面,及重複性的表演一直在考驗觀眾的耐性。創作者曾在「平行寫作」與黃庭熾的訪談中把自己的作品比喻為一縷煙,更在演出中點起一縷煙來,那麼這縷煙與這些中式元素及觀眾的關係又是什麼呢?既然作品在場刊中自稱為「互動裝置實驗行為現場」就應該多花心思在裝置及互動的表現手法上,尋找彼此關係,發掘更多可能,現在有點言過其實。
相反,由香港丸仔所創作的身體裝置劇場《置身》是最對題的一個作品,因為他直接把觀眾當成裝置的一部分參與演出。在演出開始前觀眾要拿著前台等候區所坐的椅子進入劇場,隨意擺放及坐下,在多個燈區及嘈雜街道聲的配合下變成了多焦點的現場,觀眾彼此凝視,已分不清看與被看的關係,進一步切中創作者的主題「置身現場,是置身其中?還是置身事外?是圍觀?還是被觀?」。接著,創作者開始在觀眾間尋找創作素材,通過一系列模仿、扮演再延伸為自己的肢體語言,與觀眾互動過後開始打開收音機進入另一種狀態,用粉筆在地上繪畫各種軌跡,形成了另一片劇場風景。這種把本來空無一物的劇場透過觀眾的加入並在演出過程中構建起來的空間個性,是最貼題的「裝置現場」。當中沒有虛無縹緲令人摸不著頭的抽象概念,創作者用最簡單的方法把生活中的觀察還原放大。在過程中悉心安排漸進式的互動關係到最後突出重點,把自己變成演出的主體,看著他在地上拼命尋找、繪畫各種軌跡,揮灑的汗水,燈光的互動與收音機的聲音相互配合下,觀眾看到一幅生活的地圖,這種簡單而生活化的設計較易引起觀眾共鳴。
最後,首爾藝術家河秀敏帶來的作品《今天過得好》是一個劇場表演結合現場構建的裝置演出,演出開始時我們看到地上一塊塊木頭碎片被整齊的排列著,一位手扼一張照片的老人躺在地上,有如電影般的定格畫面不禁引起觀眾聯想這應該是一個關於找尋或失去的故事。接著一位女士出來,開始圍繞著中間的裝置述說她的故事,裝置中的老人也緩緩起來開始建構眼前的木頭。隨著外圍的故事一直發展,中間的裝置也慢慢地被建構起來,那些高高低低的設計好像一個荒廢的車站,充滿了等待的回憶。雖然演員全程用韓文演出以及說書人不太靈光的普通話,但俐落的肢體語言及精準的表演總能牽動觀眾的情緒,產生好奇,去猜想及推敲她所說的一切。在這個演出,裝置及表演並沒有主客之分,它們是同時並行,同樣重要。裝置在演出過程中不交代場景,沒有為述說故事的表演者服務,反而更多的是在表達時間的流逝,用流動的痕跡去隱喻戲的主題。在寫實的敘事(外圍說故事的表演者)與寫意的畫面(中間被建構的裝置)間產生了一條貫穿演出的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