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後,新一代「咖哩骨」要說甚麼?
可能太長時間沒寫感想,有些詞窮。
因為是「二十週年」,很容易掉入的牛角尖是「二十年前我哋咁咁咁,而家班後生點點點」。我不願意這樣想。我更願意思考的是:這六個演員在說甚麼。不是作為新生代在說甚麼,而是他/她這個人在說甚麼。
當然還是免不了比較(笑)。2004 年的《咖哩骨遊記》以兩條故事線穿插,一條是咖哩骨博士在矮人國的見聞,一條是各位演員的家族故事。當時五位演員都是在澳門出生,但父母或家中的長輩是從內地移居到澳門。那次「咖哩骨」的主軸是澳門人對自己的歷史的失語,以及對自己家族故事的探尋。
二十年後的今天,創作團隊沒有重複相同的角度。可以,但沒有;又或許有,但因為演員不同,得出的結果也不同。但他們有一樣的主軸:遷移。今次演員的重點,是自己(而非家人)的遷移故事,還有他們怎看當下的澳門。而在這遷移的過程中,他們有過怎樣的得與失、苦與甜。於是乎,二十年後的這個創作繼續描寫出澳門「移民城市」的一面,儘管角度和二十年前不同。
結構上,今次亦與二十年前不同,故事只有「演員」這一條線。同行的夥伴說演出很像「青少年課程畢業展演」。我猜,這是因為演出花了很大的篇幅去呈現這幾位演員的故事,沒有用「咖哩骨博士」的故事線或其他,強勢地提出自己的角度。我猜,這也是為甚麼有一些焦點首先會落在「而家啲年輕人點點點」上。
雖然沒有了這樣的交織,但裡面還是有從「旅遊」提出對當下城市生活的反思,尤其裡面提到「跟著一個賭客一個鐘」,與演員們口中分秒必爭的旅遊行程截然不同,讓我想起「漫遊」在過去一百多年來有過不同的概念,不管是一百年前的班雅明還是超現實主義,還是今天的「特種兵」與「散步學」,都反映著我們如何回應城市。我們今天是怎樣去認識世界?如作品中,把頭放進旅行箱中蓋上蓋子?足不出戶地想像外面的世界,然後扮演著「導遊」?還是親身去腳踏浪花?社交媒體告訴你這個那個,但真實的一面又是否這樣?
其中一段演員們重複說「99% 澳門人不知道的事」,但沒有再深究自己的「不知道」,彷彿這不是問題(反正 99% 澳門人也不知道,而且小紅書會告訴你答案)。「99% 澳門人不知道的事」甚至是一句可以吸引點讚的說話。或許從另一個角度看,這裡提出的不只是居民與遊客的對比,而是我在城市中的角色。當我在奇怪遊客為何奉小紅書為「旅遊聖經」時,我又是否因著社交媒體的介紹去試新餐廳?演出的文案說「旅行無需遠走他方,只需將熟悉視為陌生」,但如果,這一切根本從未熟悉呢?又或者我們是否真的熟悉?我又是否像二十年前的版本一樣,在自以為的熟悉中,不知不覺地同樣失語?
沒有必要和二十年前的版本比較,因為是兩個角度截然不同的故事。二十年前的故事只代表了五個演員的思考,二十年後的故事也只代表了六位演員的自白。我不願意用五六個人的故事就去總結整個時代/世代在想甚麼。但今年的故事確實續寫了二十年前故事。它不是硬幣的另一面,而是拼圖的其中一塊,我也不希望這是最後一塊。像之前的咖哩骨系列說的「一 app 在手,人人壯遊」,但願每人都能續寫自己的遊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