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是逃跑的豬 ——《誰倒了這片土地》觀後感
今年在「Bok Festival」看的第一個演出,是本地攝影師區雁華的作品《誰倒了這片土地》。這是一個安靜的演出,工作人員先邀請觀眾坐到巴士上,原本觀眾們一片喧鬧的氣氛,由各自戴上耳機那一刻就被劃破,人群瞬間抽離分裂成多個個體,頓時產生著各不相干的氣場。
坐上一架沒有目的地的巴士,任由聲音和窗外的風景帶著觀眾的注意力遊走。演出場地設定為「流動」,原以為表演者會在戶外做點甚麼,筆者一直留意著外面的動靜,但其實外面沒有特別的表演,巴士只是穿梭於澳門和氹仔之間,有的只是日常風景。隨著車輛行駛,耳機播著錄音訪問,由不同背景的人描述自己和澳門的關係,訪問之間則穿插著一把冷靜女聲讀出一串數字。創作人挑選的是一架本地人經常乘搭的交通工具,而不是旅遊巴或觀光巴士,反而讓人墮進疑似日常的錯覺之中,聲音與窗外的風景交織著,好不真實,既像日常,又像身處異鄉。
聽著聽著,筆者開始昏昏欲睡,由興致盎然到後來不禁在想,你們怎樣看自己,又與我何干?可正正就是身處這個設定之中,你需要好好地看澳門,好好地聆聽別人的話。值得商榷的是,創作人嘗試找來不同界別和階層的人受訪,但這些受訪者是如何被挑選出來?他們的話大概不能代表所有聲音,那麼還是只能反映同溫層的話語?駛了半小時,犯睏的筆者被熟悉的聲音喚醒,聽到朋友說自己的看法。其中一位,跟他認識了好久,卻沒有正正經經地坐下來談過身份認同的問題。當中印象深刻的是,他覺得自己負了澳門。大概是說我們都能輕易地取得資源,卻沒為她做些甚麼,最後只是想著怎樣離開。然而,最後澳門人也只是一隻準備被人屠宰的大肥豬而已,而他就只是剛好逃跑了,就如他,也計劃在台灣讀完書便嘗試到外國另覓工作。
巴士最後行駛到空蕩蕩的停車場,終於看見區雁華,同時也同步播放著她的自白。曾於台灣讀書,又在美國生活,到處旅行,然後到波蘭讀書的她,有著多重身份。她以證件作為身份的依據,如澳門身份證、護照、學生證、到外地打工時的簽證等印到布上,像國旗,她一幅又一幅地披在身上,圍著巴士巡遊一圈,質問到底自己是甚麼?最後戴上鏡子面具作結。巴士一段佔據演出大部分時間,似是有意讓觀眾參與更多;壓軸這一段不算長,甚至經過漫長的車程後有點削弱了的感覺。
在車上的部分與其說是演出,更像是一場實驗,聆聽的實驗。我們不想聆聽別人,有時聆聽別人,也只是為了自己被聆聽罷了,而從沒有真正的有效溝通。原本覺得時間過於冗長,但後來又想,這段時間是否必須?是否需要足夠漫長的時間,才會讓我們感到麻木?就如每日的我們,對身邊的聲音習以為常,繼而感到煩厭,無助,逃離,不願再聆聽。上巴士嗎?恨不得立刻戴上耳機聽熟悉的音樂,回到自己的舒適圈。一個小時的車程,讓筆者發現,自己也是一隻逃跑的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