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發現周邊社區(下)
近年來,各類型的社區藝術計劃在澳門陸續展開,除了受澳門政府文化局推出的「社區藝術資助計劃」推動,也是由於隨著澳門近十多年經濟上的急速發展,老社區的結構和鄰里關係,也在不能逆轉的城市巨變中產生了變化,致使不少藝文界人士也希望透過藝術文化的方式,記錄及挽留社區原有的面貌。
疫情的一年,不少演出及展覽計劃也受到影響,在這裡,也沒法一一訴說本年所有的社區活動,只能分享一些我參與和見證過的部分。其中,「夢劇社」舉辦的「火樹銀花社區藝術計劃」給予我一個重新思考與長者關係的契機,「夢劇社」和「頤老之家」由2014年開始合作,一群年青義工及社員與長者們曾舉辦過各種類型的藝術課程,也於2019年「澳門城市藝穗節」進行話劇演出。
我觀賞到的是本年八月份在「綠屋仔」舉辦的展覽,義工們把長者的生命故事,製作成約A3大小的故事冊,讓他們能擁有「實物」分享他們的人生歷程。作為一個外來參觀者,展場首先給予我的感覺是:活力,是一種走入時光隧道再現老人青春歲月的活力,看到書架上一本本七彩的故事冊,封面貼有每位長者手繪的大頭照,內裡則以各種手工書的形式,記錄長者年輕至今的經歷,如在內地讀書求學的情景,偷渡來澳的艱苦奮鬥時期,或是曾經年少輕狂的歲月,有些則附上了一封給已逝丈夫的情書,或給孫兒的信件。若不一一細閱,是無法從封面的老態中領略,一個人可能走過的跌宕起伏,結果我花了兩個多小時都未看完所有的故事冊。另外,經工作人員介紹後,得悉展覽展出的是複製本,因為疫情延誤了展覽日期,但主辦方希望可以讓長者向家人展現其故事冊,也怕正本在展出中損毁,故義工們合力再製作出複製本,希望能把故事及實物雙雙保存完好。
另一個社區活動則是面向親子的活動——「零距離合作社」的「好天氣.壞天氣」親子一人一故事劇場。「零距離合作社」常以一人一故事劇場的方式介入社區,包括石排灣社屋的社區藝術計劃,SAORI「澳門共織季」等,「好天氣.壞天氣」觀眾群雖然不是集中於某一特定區域的社區,但一人一故事以邀請觀眾分享私密家庭故事的方式,卻是從另一角度切入澳門整體社區。
我參與的是11月27日的場次,觀眾席以床及擺放靠墊的形式營造家的主題,現場設有劇場視形傳譯及口述影像的服務,以及現場送出的字幕,以便有需要的觀眾理解演出內容。「家」的主題,似是容易觸及,卻也最難一一理清,要在眾人面前分享自己的家庭故事,對於觀眾來說,也成了一場試驗。分享中,一開始的是兩口子組織新家庭的生活,後來在領航人的邀請下,遇見一個極為「空白」和沉默的故事,現場氣氛也驟然平靜起來,在平靜之間,不禁令我想起,和家庭成員一起成長的過程中,朝夕相對之下,隱藏著難以言喻的事;後來又碰到退休夫婦分享人生的經歷,自認沒有「故事」值得分享的阿姨形容現在的天氣如一陣涼風,在領航人的帶領下,回憶起當年初來澳的辛酸,說著說著一連串的往事又躍動起來;還有特殊需要人士,和家庭成員微小的互動,望兒快樂成長的心願;最後終於迎來一個自願的分享,卻又是複雜矛盾,甚至充滿悲傷情節的家庭故事,我想,這位觀眾是經過之前多人的分享後,才積累到舉手分享的勇氣。兩個小時的分享和互動,與演出的名字一樣,像是經歷了截然不同的天氣,陽光煦煦下又遇上了突如其來的風暴,在演員以演出回饋故事時,我看到分享的觀眾不時點頭,像是代入了當中的演員一般。
去年回澳以後,我還看過「石頭公社」與「澳門弱智人士家長協進會」合作的戲劇《未境作業》,也參與了「風盒子社區藝術發展協會」有關記錄澳門昔日製衣業的演出及出版項目等,這些都是花了不少時間和社區共同合作的項目。疫情放緩以後,不時也聽聞一些社區藝術文化項目陸續舉行,可惜有些未能參與,在此也不羅列節目清單,只是回到上文曾提及的,社區藝術文化項目可以為居民帶來什麼?在我們已有了發掘社區的初衷以後,如何行動和持續又成了另一個需要考慮的因素,至少在我本文提及的項目裡,我確實地看到居民對項目的共鳴和回應,以及創作者以時間和心思來逐步實踐的過程。
在熱烈地討論新城規劃的當下,我們預想到不少新型的社區,將在未來落成於我們周邊的周邊,很可能影響到原有社區的肌理和文化特質,整個城市又會進入一次次的瓦解、重組、融合或排斥,而這些曾進行的社區項目,也會成為反映時代的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