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方》──從凡間抗爭到地府
11月底的某個晚上,牛房倉庫聚集了一大群平民百姓,他們在等著看一場好戲,做個真正花生友。在差不多開場前,我趕忙到廁所小解,殊不知大排長龍,打算到樓上二樓的廁所,卻原來二樓沒開放,當時我在想,牛房搞甚麼鬼,越來越像我們那些官員作風,這麼多平民百姓在排長龍,卻不開放二樓的廁所,完全不「急市民所急」,難道要我們去外面的公廁嗎?要知道,近期的公廁治安很差,踏入公廁如同踏入鬼門關,危險啊!
在等待入場睇好戲之際,牛房二樓(就是那個沒有開放的二樓)的外牆上,突然出現了一段投影,所有平民百姓隨即被這影片吸引,接著那二樓的窗戶傳來了慘烈之聲,疑似牛鬼蛇神的小鬼在脅迫毆打一位平民,這平民叫席方平,因不滿父親陽壽突然被奪去而向陰間的小鬼聲討,小鬼卻在玩弄權力,要給多少陽壽就給多少,不高興的話隨時可把陽壽收回。
席方平父親的陽壽突然被奪走,也就是突然死去?是被自殺⋯⋯?我明白了,我明白為甚麼二樓的廁所沒有開放,因為被自殺這些事,當然要在治安最差的廁所進行啦!
席方平為要替父親奪回應有的陽壽,於是闖進地府抗爭去,但卻發現原來這地府更是黑暗,那些牛鬼蛇神官員貪污腐敗,官官相衛蛇鼠一窩,鬼魂如要順利投胎轉世,定必要送錢疏通那個「六道輪迴行委會」,堅持抗爭的席方平一直受嚴重打壓,他終於忍不了,要把抗爭行動升級,他率領一眾鬼魂佔領前往投胎的奈河橋,癱瘓投胎機制,帶領鬼魂和我們這些花生友百姓高呼「解散六道輪迴行委會!還我投胎自主權!還我公正油鑊!自己條命自己揀!」
咦!我們這些花生友也跟著叫喊,跟著一起佔領奈河橋,我們已不再是旁觀者,而是不經意地跟著席方平闖進了地府,參與了這場政治運動,政治不再是他們的事,而是每個人(鬼)的事⋯⋯
佔領奈河橋,讓人想起佔領金鐘、旺角、銅鑼灣,《方方》這齣劇就像跟去年香港的雨傘運動互相呼應,巧妙地反映了現時港澳社會的腐化政治問題,故事改篇自《聊齋誌異》的《席方平》,原著同樣講述席方平的父親被奸人害死,席方平從陽間一直伸冤到地府,但地府的官員同樣貪污腐敗,對為父伸冤的席方平嚴刑拷打,然而席方平卻絲毫沒有放棄,最終為父親伸冤成功,《方方》則從原著小說中加入爭取民主、人權等等現代政治概念,以佔領奈河橋、癱瘓投胎機制來進行抗爭,讓觀眾看得更投入,因為它其實就是在影射我們身處的社會。
當席方平的佔領奈河橋運動驚動了玉皇大帝,玉皇大帝於是把閻王廢掉,並委任席方平為新一任閻王,但席方平無意擔任,他只想為父親討公道,把父親帶回陽間,但假若自己不接手的話,閻王之位就會被那些奸臣小鬼霸佔,最後他唯有留在地府接任,某程度上,《方方》也在表達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無奈,某些東西,例如社會的自主和自由你以為已經爭取到手,但個人命運卻原來不能自決。
席方平擔任閻王後,本想把地府改革為公平公正的社會,他希望大公無私地執政,但為救父親免受刑責,於是被迫出席三太子的飯局,跟這個中央政府的官二代拉關係,後來更設計殺害小鬼,最後他喝下孟婆湯,把往事記憶一掃而空,像在宣佈 —— 他不再是昨日的席方平,那個滿懷理想、大公無私的席方平己完全消失了!這其實也在表達人性的私心,當親情和公義放在眼前,人的私心很難對親情視而不見,久而久之,便開始親疏有別,把社會資源大部份都輸送給親朋好友,原來的理想主義革命家,因為權力導致身心腐化,最後淪為被革命、被推翻的對象。
《方方》的視覺效果十分出色,我特別欣賞席方平跟玉皇大帝對話的那場戲,玉皇大帝不是以真身出現在舞台,而是透過錄像影片把他的面部大特寫以不規則的拉長扭曲方式投射出來,魔幻味甚濃。也因為是投映效果,所以玉皇大帝會顯得特別巨大,呈現出強權政府那高高在上權傾天下的姿態,相比之下,代表人民的席方平就顯得渺小,像被強權壓下來,這處理手法,更突顯現實社會政府和人民的完全不對等關係。
真心希望《方方》能夠再度重演,讓我們再度佔領奈河橋!這劇無論在故事、劇本、視覺效果和演員表現方面都相當出色,不過就算重演,也只可以同樣在牛房演出,因為牛房的整個空間,都較適合營造地府的陰森黑暗感覺,再加上旁邊就是殯儀館,更增添幾分靈異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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