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你的手放在我的手心》觀後感
《將你的手放在我的手心》並非傳統的寫實戲,原著劇本是編劇Carol Rocamora根據俄羅斯著名劇作家安東.契訶夫與他的妻子──演員奧爾嘉.克尼珮的書信改編而成,劇本中沒有註明場景及時間,只有大量「他」和「她」的對白與獨白,以及少量的舞台指示,為導演、演員和創作團隊提供很大的創作自由和詮繹空間,亦可能為他們帶來一大挑戰。
那麼,一向喜歡發掘、探索新題材和表演模式的「卓劇場」,是如何演繹這個劇本呢?如何用自己的方式填補原著中的空白並加以創新呢?
首先,在空間和視覺上,導演採用了兩面式劇場設計,執行舞台監督和燈光控制的工作檯納入演區,觀眾可以清楚看到對面的觀眾席和其他劇場設備,從而製造出疏離感,好像時刻提醒觀眾這是一個「演出」。佈景和服裝設計方面,設計師把時代性和地域性模糊化,令人聯想到劇中的夫妻二人的愛和信任,是跨越時間、跨越地域的。導演亦運用了許多物件和行動,包括:紅色拉尺圍繞的區域、堆疊書本、移動書桌、地上寫粉筆字,等等方式,甚至是桌上的形體動作,去象徵或隱喻角色內心的焦躁、矛盾、掙扎、或是平靜。
相對特別的,是在人聲的處理上,演出中出現了四種「人聲」,包括:一、演員的現場人聲;二、另外兩位聲音演員的畫外音(一男聲、一女聲,而女聲的發聲及咬字不算清晰及專業);三、報幕員的聲音;四、演員利用(架設於演區一側的鏡子下方)咪高峰所發出之聲音。其中較為特別的,是演出中一個小段落,男女演員在幽暗的燈光下步向鏡子,此時畫外音出現女聲,之後是男聲,男女演員此時與畫外音交換說著「他」(契訶夫)和「她」(奧爾嘉)的台詞,有時回應,有時交錯。當演員走到咪高峰前,又轉換到透過擴音器發聲,出現第三種聲音效果,不久,演員說話時開始在「用咪」和「不用咪」之間頻繁切換,有時在句子之間,有時在句子中間。這種表現方式無疑豐富了演出的聽覺元素,但當中導演想要詮繹的訊息或隱喻,有否清楚讓觀眾感受到?還是令觀眾感到混亂和困惑?作為觀眾的我,想要理解說話的內容,同時希望在不同聲音效果下聽到「她」和「他」的說話,會突顯出角色更深層的內心世界,或是導演更深層的想法或隱喻。
演出中演員需要多次進入和抽離角色,即不停在「他」和「她」與演員身分之間切換,這對演員來說是一大挑戰,而在這兩個身分當中,又會分別出現多種說話的狀態:「與對手說話」、「與觀眾說話」、「自我對話」等等。為免令觀眾混淆,演員每次切換都必須拿捏得準確、清晰、深入和真摯。可是,在九十分鐘的演出中,有好幾個段落,表演者的「身分」、「狀態」、「對象」都沒有很鮮明的呈現出來,包括聲音上、形體上都沒有太大區別,可能切換時欠缺明顯的「符號」或「儀式」,不免會令觀眾感到疑惑。不過,值得一讚的是,演員葉嘉文在好幾個段落中在演繹「他」(契訶夫)時,無論身體語言、說話節奏、情緒,都有一種當下「正在經歷」般的投入和真摯,令人觀眾產生「他真的在那空間生活、戀愛、寂寞、不安、焦急」的感覺,他的演出令這些段落的「戲味」和觀賞趣味提升了不少。因為感受到角色內心的衝突和掙扎,觀眾對「他」的內心世界有更強烈的想像和連結。
相對於有大量對白和聲效處理的場口,此劇令人印象非常深刻的一段,反而是只有形體動作的一場「無言戲」。在演區的中央,兩位演員坐在書桌上,完全沒有說話,繼而運用簡單而流暢的肢體動作,表達了「他」與「她」的戀愛過程中,存在的渴求、懼怕、角力、倚賴、珍惜和支持。演員動作節奏處理得宜,情緒流露於肢體動作和眼神,角色真摯而強烈的情感都盡在不言中。
也許,好看的戲,就如劇中人維繫愛情的方式,有時候需要用言語、用聲音,有時候,卻是無聲勝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