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馴化的他者——異鄉者的共存狀態
「此刻,此處是我的家,不在屋裡,也不屬於任何國家。」
——文.溫德斯《事物的狀態》,1982
「澳門基金會市民專場」的《異鄉記Holy Crab!》由「卓劇場」演出,講述在美國紐約打滾的不同背景人士的故事,探索了有關本地人、新移民、暫住者和動物的身份價值和倫理問題,展示了對於不同國籍人士的刻板印象,演出以幽默搞怪、寫實的生活情境,呈現了一系列關於社會文化差異和思想碰撞的事件,反映出人們如何在多元文化國度,不斷尋求一種屬於自己的生存狀態。
《異鄉記Holy Crab!》是編劇朱宜在「全球泛華青年劇本創作競賽」的首獎作品。故事主要講述赴美留學的女主角徐夏會合居住紐約多年的哥哥後發生的一連串事件,和周圍人物的生活變動和遭遇,當中包括徐夏遇上海關關員後的戀情發展、巴基斯坦夫婦的新生活、在時代廣場賣藝的藝人從搶地盤而建立起的友誼等。從標題上看,「異鄉記」和「Holy Crab」都是帶有幽默意味的雙關語——「異鄉」在廣東話中與「易香」同音(「香」在廣東話中有「過世」的意思),「Holy Crab」與英語中的「Holy Crap」同音,為驚訝時所用的詞語,所以二合為一的意思有表達身處異鄉中驚恐、不知所措的感覺,加上引用「中華絨螯蟹入侵美國」和「紙紮名牌侵權」的真實事件,更顯劇情荒誕又離奇。
觀眾席設置為兩面台,一方的觀眾能直視看到對面的觀眾,兩排觀眾席的中間是表演區,表演區域上方懸掛了大小不一的白框,框內有變色燈條,能隨著情境轉換而轉色,觀眾席被白色布幕包圍,而表演區域內有三個可移動的台,分別有高、中、低三個高度。這些台由灰色木條結構構成,地面和天花由透明物料造成,而透明物料的運用像是一幅幅無形的牆壁,在舞台、電腦或是電話的道具,皆運用了透明物料,似乎在隱喻科技或屏幕為人們帶來無形的隔膜,同時亦在呼應劇中不同國籍之間存在的文化隔閡。三個獨立的舞台結構能因應場境需要而變更,例如在徐夏、徐夏哥哥和海關男友在高級餐廳見面時在最高的舞台上演出,加上音樂的配合,便能呈現出在高級餐廳用餐的情境。掛在表演區域上方的白框,彷彿代表了屏幕的存在,在特定場境,燈條顏色的變化下,亦有效地襯托出在時代廣場裡五光十色的氣氛,或是形形色色的廣告招牌和電子屏幕。
劇情寫實卻荒誕,八位演員共演出三十六個角色,時而演出原本或其他角色,時而變身為超市中的販賣食物,演員們的表演幽默、生動有趣而且恰到好處。若按劇中角色的意願來說,大多數皆為自願性移民,皆在日常生活的演出中展現出一種渴望追求共性的生存狀態,例如巴基斯坦婦人在海關入境區盡量表現得如同旁人一樣,生怕被人誤會成恐怖份子、在美國逾期居留的Eugene和Libby,只能靠在時代廣場易裝街頭藝人為生。在所有角色當中,都隱藏著一種恐懼的氣息,潛意識中害怕著被本地人驅趕和不被歡迎,但是,如劇中人物所云:「如何知道你的國家歡迎你?」融入與排斥的問題,似乎都歸咎於我們的身上始終存在著「無法馴化的他者」,「他者」是我們的文化背景?還是自我的「排他性」?
也許,就如導演溫德斯所言:「此刻,此處是我的家」。家的意義始於誕生地,卻無法止於此。此刻故鄉或他鄉,家不再是固定的空間,而是隨著個人移動空間而遊移變動。一旦固定自我的身份價值為某一國家的人,屬於某一國家的文化習俗,我們將成為無法馴化的他者——無法馴化他人,也無法被馴化。
*2017澳門基金會「市民專場」評論計劃
原載於:
匯澳傳媒,藝文誌:無法馴化的他者──異鄉者的共存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