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你
仙
凡人可以忘掉白蛇,白蛇不可忘掉自己為何而死。
凡
在土地廟上岸,在善豐老去,在天鴿逝去。還有將來嗎?如果有,是歸還。
黑夜
隔著斑馬線,飄過怪異的目光。有舞有詩,詩中有月,頭頂無月有星;詩中無貓,前路是白貓。
喝茶,遊山,聞鳳凰花。人進博物館,貓繼續門外流浪。
回家,冧樓,至今依然無家可歸;水沉,人死,物死。剩心痛,剩記憶。
既痛,還記?何不忘掉?
「忘掉吧,甚麼家?忘掉吧⋯⋯」
供了十年,忘掉?
「忘掉吧,甚麼音樂?忘掉吧⋯⋯」
唯一的嗜好,儲了半輩子的音響,忘掉?
「忘掉吧,甚麼白蛇?忘掉吧⋯⋯」
妻子,忘掉?
為甚麼人都痛過?為甚麼人痛都不說?因為說也沒救,因為絕望,因為有人說再也不相信政府,因為有人再也不相信任何人。
因為有人承諾了,卻不負責任,到該兌現時承諾便成謊言。
因為人被欺騙太多,所以不想記起任何人。
因為連自己的記憶都會傷害自己,所以:「忘掉吧…」
痛是人所共有的,想忘掉也是每個人都會經歷的。但如果相公都忘掉妻子,那還記得什麼?記住妻子是痛的,但唯有相公記得妻子。
記住妻子是責任。夫是我,妻是你,我們之所以為我們,是因為我記得你曾經為這段關係付出過的努力,你記得我曾經為這段關係付出過的努力。當白蛇逝去,相公又沒有關於白蛇的記憶時,就再沒有夫妻;如果凡人記得白蛇和相公的故事,就會有曾經的夫妻。曾經有妻子為相公捨身。即使妻子身不在,相公心不在,曾經的犧牲已成為我們的共同記憶,我們知道一段關係可以如此付出。
又如果相公有關於白蛇為自己捨棄性命的記憶,他便會知道有人為自己犧牲所有;又如果相公和凡人都沒有關於白蛇的記憶,那白蛇對相公的愛就似從不存在。這段記憶對於相公是痛,但也是必須。
相見不過千百,相記是千與百。
相公,不過百年。
澳門人要記住甚麼?甚麼痛是共有的?
白蛇,不過千年。
白蛇:「甚麼是相公?」
相公:「相伴一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