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維空間《記憶.郵此起》:空間與內容的互動,還待作成
《記憶.郵此起》從「便捷的智能年代」與「緩慢手寫的溫度」的二元意念出發,在「沙梨頭圖書館」設計了一系列的展覽、戲劇及舞蹈演出。晚上到「沙梨頭圖書館」欣賞演出本身就是很有趣的經歷。能夠以非商業方式活化的「沙梨頭圖書館」,幸運地逃過商業時代巨輪的輾壓,得以成為持續傳播知識的中心,而不是另一間現已結業的「Forever 21」,待價而沽。
走入「沙梨頭圖書館」,我們在兒童閱讀室等待演出及可隨心寫上「寄給一年後的自己」的一封信。演出在部分清空的地面層閱讀空間開始,隨著懷舊的《每當變幻時》,舞者時而邀請觀眾一同舞動,時而「一二三四」地唸唸有詞,舞出時鐘針的節拍。步上一樓休憩區,上演愛寄信的老爸與不愛回信的女兒之間的對話。兩位演員邀請觀眾自行在紙蜻蜓上寫上訊息。繼續前行,路過講述郵件的歷史及展出信件的同名展覽。最後,觀眾在一樓將紙蜻蜓放飛後,就回到地面層觀看最後演員及舞者的群體演出。演員唸出信件文字、舞者在椅子及繩索纏繞之間,急促地講述懷疑發展的質問。末了,舞者在閱讀空間的落地玻璃窗前凝望路過的人們及流動的時光作結。
演出完結後,我從各段落撿拾到創作人希望展述的意念,卻無法深入地感受這些意念的情感連結。演出的題材繁雜,舞蹈段落至少已有呈現時間的意象及質問發展的控訴,而戲劇段落則關於父女連絡及觀眾思考撰寫信息的「手寫」情意結,都是可以獨立成章並加以延展的概念。可惜,在抽象的意象及實際的演出段落之間,這些段落各自表述,卻未有太多連繫的線索,浪費了開端精彩的時間意象。儘管在演出末端,創作團隊嘗試把演員和舞者的唸白拼在一起,父女信件的對話及質問發展的控訴平行交錯,反倒強調演出段落沒有連結的尷尬。
再者,從空間的選擇及運用來看,使用圖書館僅達到實用的目的:佈滿書籍的圖書館代表佈滿文字的意涵,這看似有助建構文字與郵件,以致溫度的連結。然而,如僅從實用角度考慮,提及信件的演出,為甚麼不在郵局上演?理論上郵局才是最適當的地點。故此,圖書館和信件之間沒有強烈的關連,也就更難扣連溫度。文字與溫度容易產生的關連,反倒從選擇空間開始就使演出陷入了理所當然的錯覺:手寫文字和溫度並沒有必然的關連。一群在圖書館把玩手機,傳送即時信息給愛人的朋友,儘管發送的是快速的信息,難道就缺乏手寫文字的溫度?此外,僅把閱讀桌移到四周,把閱讀區直接留空的舞蹈空間的處理也顯粗糙,可見創作團隊多從演出考慮空間如何遷就,而非與非常規空間互補長短。舞者演出也時常因空間不足而要調整陣列,未能實在呈現編舞希望呈現的視覺效果。
總而言之,《記憶.郵此起》集戲劇、舞蹈及展覽於一身,手寫信件與科技發展的題材和「沙梨頭圖書館」的非常規空間確為演出增添不少特點。然而,在手寫文字和溫度沒有必然關係的前提下,作品看似被一種似是理所當然的邏輯混淆,致使各自表述不同題材的戲劇及舞蹈演出段落,未有理出清晰的關聯。同時,也忽略了非常規空間的歷史和結構分佈,使演出的內容未與演出空間產生加乘的結果。如果這個演出本身也能寫一封信給一年後的「自己」,期待它一年後,這個頗具雛型的「自己」會變得更加完整。
*2017澳門基金會「市民專場」評論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