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時代》的後續思考:「澳門人」真的存在嗎?
本土議題是「夢劇社」的重要的創作方向之一,近年在荔枝碗議題上延伸創作,成功引起社會迴響的《漂流船廠》、《匠木浮城》即出自「夢劇社」之手,該社的十周年演出以「黃金時代」為題,則更直接的審視了在「澳門人」當下的存在狀態。
「黃金時代」是甚麼意思?在劇中的語境裡,它被解讀為「存在的意義」,顯然整齣劇也是以這個定義作為基礎前設,來作更深入的延伸和思考。試想像一下,為甚麼我們要留在澳門而不去其他地方生活?又為甚麼我們的上一代要捨棄故鄉的根前來澳門?顯然是因為澳門正處於一個黃金時代,或正在發展成黃金時代的路上,成為「澳門人」意味著能給我們更好的生活,因此我們和我們的上一代才要「在」這裡,才要存在於這塊土地上,難不成真的貪圖這裡風景優美而且每年也有超強颱風來襲嗎?
「澳門」相當於「黃金時代」,而「黃金時代」吸引了我們,於是我們成為了「澳門人」的定義,不妨又想像一下,這個推論意味著甚麼?我們的上一代,大多是內地移民或歸國華僑,如果只能選定一個身份,他們會認為自己是澳門人嗎?抑或只是「剛好」在澳門的福建人、廣州人、佛山人、家己郎(潮州人)或是印尼華僑?而我們這一代在澳門出生、長大的「澳門人」,在國家強大的政治、經濟乃至文化的影響下,在對大灣區、政府和博企的厚職、《中國好聲音》、《延禧攻略》趨之若鶩的當下,我們是「中國人」還是「澳門人」?
在上世紀,數次的移民潮和特赦行動衍生出大量的「澳門居民」或「澳門市民」,在這塊聊作居留和較易賺取生活費的土地上,或者沒有太多人真的把「澳門」當作是故鄉或根的所在,隨處可見的同鄉會便是最有力的明證;到了澳門和國家正在快速融合的當下(看看我們的人口結構、新鄰居的語言和愈來愈多的酸辣粉店),身份認同的問題從昔日的尷尬變成今天的模糊,劇中有一幕講述一個「我們」帶著從來沒見過面的印尼華僑親戚遊澳門,從「我們」的角度重新檢視了一次我們的城市,又有了不少新的體會,令筆者不禁聯想,「澳門人(我們)」其實是一群怎麼的人?這群人的性格是怎麼的?如果我也要向外人介紹「甚麼是澳門人」,我會不會也為之語塞,說不出個所以來?
脫去了蓬勃的經濟,澳門人還剩下甚麼?是不為人熟悉的世遺嗎?還是別人肆意詮釋的「蛋撻」?我們說香港人勤奮、台灣人親切、巴黎人浪漫,那澳門人呢?實在不得不承認,大多數的「我們」都是依附於「黃金時代」,寄名為「澳門人」的一群人,在廣義上我們都是「澳門人」,但在嚴格意義上,「澳門人」或者從來都不曾存在過,但願這個紙醉金迷的夢不會太快醒來,畢竟赤裸的現實不是人人都接受得了。
*2018澳門基金會「市民專場」演出評論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