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說這個演出其實想討論什麼? 劇評人回顧2023澳門劇場(四之二)── 《國民家庭》、《天上人渣》哪個更好笑?
文字記錄︰黃詠思
編輯︰莫兆忠
《國民家庭》、《天上人渣》哪個更好笑?
踱迢:《國民家庭》是原創劇本,2019年做了三個編劇的計劃,就是駐鄭家大屋創作計劃,那就有三個作品出來了。2020年頭他們辦了讀劇,所以我是聽過讀劇版本的《國民家庭》,原意是基於鄭家大屋這個環境創作劇本。所以杜詠琪是最貼題的,他們拍了電影《少年逆流歸旅》 ,黃庭熾的《大屋》講鄭家大屋裡面的一棵樹的心情,但是沒有正式再做出來。《國民家庭》講一班網紅在鄭家大屋住,在那裡拍他們的故事,但現在這個版本直接將它抽離了,因為它不需要在地,所以抽離了那個處境,不太看到在地性,但當然也不損它的好看。
何:我先說,因為我覺得它不好看。這是個人觀點,我覺得它不好笑, 我不知道為甚麼,我看的時候覺得這個劇本一點都不好笑,笑點在哪裡?它到底想說甚麼?
黃:我笑到哭了。
鷺兒:你笑點太低了!
何:第一我入不了戲,第二我覺得它所謂的瘋狂,所謂的家人與家人之間的荒誕,是黑色荒誕也好,喜鬧劇也好,我沒辦法接受那幾種元素加上起來,還有些位要哭,有些情感的位置,整個戲好像一個雜技團,一個馬戲團。我完全沒辦法接受這個戲,個人對於這個戲其實評價頗差。笑也不好笑,風格「鬼五馬六」,演員又很勉強,我總覺得幾個演員的風格是不合的,「三尖八角」,看完之後就覺得不行。
黃:你有沒有看過覺得好笑的戲?我留言的時候就寫澳門是不是沒有人做喜劇呢?澳門是不是沒有人想看喜劇呢?沒有人想笑呢?
何:《天上人渣》好笑啊!我很接受《天上人渣》但很不接受《國民家庭》,我不知道為甚麼,有種說不出的一種怪。
踱迢:《天上人渣》整個演員的默契度對你來說是比較整齊的,他們這班演員一起演戲比較多又是固定班底。固定班底其實蠻重要的,對於一個創作者來說,你不停地跟不同的自由工作者合作,就會有些東西建立不到。《天上人渣》好笑在什麼?我也想拉上其他戲一起講。我只看了《國民家庭》,但我也覺得好笑,我難得笑。
黃:《國民家庭》好笑過《天上人渣》,它有點像看那些很無聊爆笑的綜藝節目,不是諷刺時弊,總之它就好像在看綜藝節目式鬧劇的感覺,但那種節奏是很爽。《天上人渣》比較像一部劇,《國民家庭》有點散亂但是整體很好笑,而其實我除了好笑這個評價之外,我就說不出什麼。
何:唯一好笑是曾倩倩,那種節奏是有趣的。
Lawrence:我很喜歡,因為它很引人發笑,最厲害的地方是,它一路打破觀眾期待。當你幾乎以為那件事是按照流程發生的時候,如袁一豪(Baby)的角色,你覺得他這麼慘殘廢了,誰知道他就站起來了。整個戲不停地有這種處理的方法,反映某程度上現在這個網絡時代,真和假之間的分界基本上沒有那麼多。
黃:這個主題沒有那麼強烈。
踱迢:他不在意批不批判,它就只是呈現那件事。
Lawrence:他就是為了搞事。
黃:所以我笑完之後,理解他這樣做,但裡面沒有甚麼讓我憶起,我只覺得好笑。《天上人渣》──我在想澳門有沒有人可以講到這種故事?他把香港的劇本改編成澳門的,但我會覺得澳門有沒有這類型可以很爆笑但又可以做到諷刺時弊。
踱迢:敬鋒寫過《烏托邦壹號》就是講這個題材,不過就是相對短劇。有點像電影《維多利亞壹號》的黑色喜劇版。我喜歡看的是家政所講的,似是在看雜技,就是那種互相拋接。
何:那些角色你拋給他,他就拋給別人,我看了那種東西就覺得做什麼呢?我就不知道,是很華麗,但不知道那是甚麼。
踱迢:那個拋接很流暢的。我很快就已經接受了我不是在看一個劇,我是在看一個表演,一個關於這個題材的表演,而這個表演性也挺切合他現在這個題材,因為所有的這些網上見到的角色都是表演性,所以這個形式很適合這種題材,而他能夠這樣發揮的,正正就是他沒有東西要批判,因為他沒有東西要批判,就是他保持著繼續發揮那件事。
Lawrence:其實那部戲做不完,越搞越大,什麼大灣區不知道甚麼MGM演出,最後要搞越大。
踱迢:然後會想,完了?
黃:那裡有點尷尬,但他發揮到極致,擺明就是很胡鬧。
踱迢:都挺捕捉到製造一個期待,然後打破這個期待。
Lawrence:做得很準,做不得準就很難搞,但剛剛是那個高潮就立刻一下子就收了。
踱迢:沒有多沒有少,有一點點雜技化,就是那種危險性,那種邊緣的危險性,唯一就是Baby笑場,一笑場整個戲玩完。
Lawrence:你不可以穿,自己很相信這件事。
踱迢:這戲就要不停地不讓你有喘息,根本就是不停地操縱著你的情緒。
Lawrence:《天上人渣》反而沒有那麼大感覺,因為同類型的題材很多,已經做了很多次,不止戲劇,所以我沒有感覺到有多少新的東西。
踱迢:我看過劇本,很多年前它是IATC出的 《十年城市》 劇本集裡被選中為十年裡面比較有代表性的劇本之一。我當時看的時候就覺得,喜劇只是它的包裝,對於我來說它是個悲劇,抑壓到極點。
Lawrence:好像喜劇的背後都是悲劇。
踱迢:喜劇應該是有悲劇感,所以《國民家庭》基本上它就是一個雜耍或鬧劇,而《天上人渣》 其實它是真的一個喜劇,它裡面真正要說的是一種悲劇。
Lawrence:兄弟班藝術會今年做了很多喜劇,如《過界偵探社》,《送行者的煩惱》比較悲一點的,霍嘉珩的《麻麻煩煩麻鬼煩》很好看,很好笑。
踱迢:還有甚麼喜劇?兄弟班那些,但是入了選一票就是《天上人渣》。
Lawrence:澳門真是比較少做原創的喜劇。好像年年喜劇都不多,很多都是社會時事題材較多。
踱迢:過去會等待一個大鳥排的喜劇,但其實他的喜劇有很多悲情的東西,那他是典型的喜劇,但是有些位置是他想說些什麼。
《定風波》:障礙與空間
Lawrence:誰投選《定風波》?
戴:我投的,本來想關注一些非主流的戲,剛好《定風波》其中一個演員過世,所以那時候投票就想著寫這個。
鷺兒:場地是東方基金會,我覺得不適合。
戴:你認為不適合,那感覺如何?
鷺兒:我覺得那個地板太不適合,好硬,但是好像被逼著要在東方基金會,因為東方基金會太多東西分散注意力,就是有花草樹木,外面有車有人。你感覺到他們有些「就住就住」,那件事好像幾個人還在嘗試,多於正式有個作品出來表演給大家看。
戴:反而就覺得那樣很真實,就是他每一天的生存都是這麼硬,那塊地就是這麼要「就住」,他生活在那個。
踱迢:他們是哪種的身體障礙?
戴:一個是視力的,另一個就是玻璃娃娃,身體玻璃骨,他們最觸動我的是,最後兩個人繞著東方基金會的池塘走了一個圈,就是這個位置是很觸動到我的。那個是完全關於信任,就是因為它這麼危險,地面又這麼硬。我覺得未必給一個很漂亮的演出空間,他們就會有另一種質感,他就是回應著那個地面,回應著那麼多干擾的所有東西,他們很習慣在不同空間演出。我看不到他們有所遷就,而是他們很信對方。
鷺兒:我明白你想說甚麼,我覺得如果那個地方更安全,他們會有更多不同的嘗試。
戴:反而就是這樣,他融合了在那個空間裡面,看他們的演出不是純粹技術或美感,而是看他們兩個人的一個默契,還有他們提升在限制裡面的突破,有這些元素就是給了我覺得這個作品的一種意義。
鷺兒:《定風波》不只是那兩個舞者,還有一個是本地,應該是智力障礙。還有一個是舞者古雯欣,四個一起,他們在表演之前都已經有幾天先建立那個關係,所以可以說如果沒有身體能力來說是挺多元的。
戴:我本身也認識另外一個智力障礙的演員李佩儀,我之前和她一起工作過,所以看到她的跳躍是很大的,她們在幾年裡面,身體的自由度打破了許多,我看到她的成長,加上我又加入了她們前一年的工作坊,還有今一年的演出,所以看到她們的那種自在,還有對身體限制的無視,就是無論你給她任何空間,我都無視這個限制,而我去發揮和享受那個當下。丸仔也是在做音樂,也是突破自己,因為他從來沒有做過音樂。
(四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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